五
會畢,當我在門口與會眾握手招呼時,一個身段頗高的女孩子匆匆走過,低聲對我說:
"今天晚上我會打電話給你。"
"我要到但牧師家裡,電話可以撥到那去。"
"好的。"
"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,好叫我知道是你來的電話。"
"花地瑪。"
她走了。我立刻想到她也許就是打電話給我的無名氏。我幾乎想追上前去。但米利暗帶著提摩太來了。
"我們可以再與你談一次話嗎?"她問。
"我希望你們二人能同來。"
"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。"
我們安排了次日下午五時會面。
最後與我打招呼的是毛禮士和他的母親。她雙手握住我的右手,一邊說話,一邊不斷地向我鞠躬。
"她說謝謝你。"毛禮士解釋說。
"問問她今天晚上覺得最有意思的是什麼。"
這位婦人想了一下,然後毛禮士把她的回答轉述出來:
"她說她覺得最有意思的是,你說愛可以在婚後才進來那一點。還有是那歌劇中的婦人所說的一句話:'二十五年來我與他厮守在一起......如果那不是愛是什麼呢?'"
我看著這細小的老年婦人,和她那飽經風霜的結實身體,並那對靈活的眼睛和滿有皺紋的臉——我禁不住伸出雙臂來摟了她一下。
她居然記得住那句對白,我得到無限的安慰。如果她——語言不同,文化背景不同的她,也聽懂了說什麼,那麼,我敢說其他的人也該聽得明白了。
背景不同?那有什麼關係呢?如果以猶太民族為背景,發生在蘇聯的故事,寫成一出美國現代歌劇中的一句對白,能感動一個在非洲鄉下長大、年近古稀的寡婦,那麼,全世界的人心應該都是一樣的。其所不同的地方只是在表面。最深之處都是一顆赤裸裸的肉心,在跳動著渴想、恐懼和希望的旋律。
當我進到但以理牧師的家裡時,桌子上已擺好了餐具,準備用晚餐。但以理仍在禮拜堂的院子裡,與他一些會友談話。以斯帖和一個幫工的女孩子則在厨房裡。以斯帖出來招呼我,叫我坐在餐桌旁的一個座位上。
"晚餐快預備好了。"
"你剛才不是在禮拜堂聚會嗎?"
"當然是的。"
顯而易見的,她老早便先把晚餐預備好了。我想,她必然是一個有條不紊的家庭主婦。
大約十分鐘以後,她將一大碗滾熱的面放在桌子上。然後又端進來一大碟肉片,配著雞蛋和蕃茄。桌子正中一個大玻璃盅則盛滿切成小塊的雜果——有香蕉、菠蘿、木瓜、橙子、西印度柚,作為餐後精美甜點。
"你喜歡喝茶還是咖啡?"
"茶好。謝謝!我還有點緊張,我怕喝了咖啡會睡不著。"
我們在桌子兩邊相對坐著。桌子上方的一個位子是留給但以理的。
"演講一定很費力。"以斯帖客氣地說。
"演講並不如何費力,倒是散會以後的談話要花精神。"
我們靜靜地坐了幾分鐘。
"但以理呢?"
"他還在外面與會友談話。"
"他不知道晚餐已預備好了嗎?"
"他知道的。"
又是一陣沉默,桌面上仍騰著食物的熱氣。
"你不能叫他嗎?"
"沒有用的。他若不說完便不會來的。"
我們在那裡等著。
"你講得很好。"以斯帖說,大概想換一換話題。
"你的先生翻譯得真好。我覺得在精神上完全與他一致,好像只有一個人在發言一樣。我覺得我的講章被他一傳譯,變得更好了。"
"他還算不錯。"
我們之間又沉默下來。她將那碗熱面捧進厨房去。
她再出來的時候,我說,"辛苦你啦!又因為我在這裡,使你覺得不自在。"
她竭力抑制不讓眼淚流出來。最後把持了自己。
"我很愛但以理。"她說。"可是,他是沒有時間觀念的人。我不怕操勞,但我必須對一天的時間有所計劃,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,他做事卻常常是出於當時的衝動。他是一個好牧師,教友都喜歡他。但我怕他們也可能因他人好而佔他的便宜。"
"你們兩人才幹不同,但也可能用來相輔相成。"
"也許有這可能。但是,我們不知道如何使我們二人的才幹配合得恰到好處。我們沒有把球丟在對方手中,而是向兩個不同的方向拋。結果都掉在地上,沒有人拾起來。"
但以理仍舊沒有回來。我欽佩以斯帖的自制力,沒有露出她的不耐煩來。
"讓我出去叫他。"我說。
她聳聳肩,苦笑一下,但沒有阻止我。
但以理在禮拜堂和牧師住宅之間的院子裡站著。被一群人所包圍著,正在熱烈地討論什麼。我對他說:
"但以理,我有幾句話想對他們說,你替我翻譯好嗎?"
他微笑地同意。
"各位先生,各位女士。"我說,"你們正在與他談話的這個人很累了。他的肚子也空了。在他家裡,他的妻子坐著流淚,因為食物要冷卻了。此外,他們還有一個客人也是又累又餓了,因為他今天晚上曾在一間禮拜堂講道......"
最後一句話被他們的笑聲和道歉聲掩蓋了。不到一分鐘,人群全散了。
"你可以那樣做,"當我們向他家裡走去時,但以理說:"但若由我說出來,他們會置之不理的。"
"你有沒有試過呢?"
我們進到屋子裡,在桌旁坐下。以斯帖將熟食再從厨房裡捧出來。但以理作謝飯禱告。電話鈴隨即響了起來,但以理像被蜜蜂螫了一下,立刻跳起來。
我也同時站了起來,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,把他按下去。一面對以斯帖說:
"你去聽電話。告訴對方說,你的先生正在吃晚飯,問他好不好等一下再回電話給他。或者問他有什麼話要留下。"
她很快便回來。"是一個男人打來的。他說他只是想問候你而已。他沒有什麼特別的事。"
我們開始一起用膳。
"事情常常都是這樣的。"以斯帖說,"我們一坐下吃飯便有電話來,但以理每餐都要離座四五次。"
"但以理,如果你這樣繼續下去,一定會生病的。以斯帖,你有保護他的責任。"
"只要他肯讓我這樣做。"
"但以理,你不是你教會裡的聽差,你是牧人。"
電話鈴又響了。我看得出但以理在盡最大努力勉强自己不起來。我向以斯帖點點頭。她去聽電話。
她起身以後,但以理說:
"現在你曉得為什麼我們把你安排在旅店裡吧!"
"是的,我明白。可是,你必須找尋一個解决的辦法。這種生活方式對你的時間和體力的應用都是不妥當的。"
以斯帖回來了。"有人的母親病了,"她說。"但並不嚴重。我可以明天早上去看她。我寫下了她的地址。"
"老實說,以斯帖,你也不應該去接電話。你應該在教會裡找一個人來,在規定的時間內幫你聽電話。"
"問題不單在電話上,登門造訪的人也是一個問題。隨時都有人來找他。"
"我想不出第二個辦法。你必須告訴人們在你所規定的時間內來找他,同時,把你會客的時間寫在一張紙條上貼在門口。"
但以理說:"我們非洲人不會明白這一套的。他們會認為我太不客氣了,違反了我們世代相傳的規矩。"
"我的弟兄,如果你到德國去參觀任何一間地方教會,我敢說那裡的牧師也有和你一式一樣的難處。但問題是你要服從傳統的習俗呢還是服從屬天的召命。你聽過那管理燈塔的人的故事吧!他的責任是經常加油,使燈塔晝夜常亮。這樣,經過的船隻看見這燈塔便能安全渡過海峽。附近村子裡的人來向管理燈塔的人討油。他們說只要一點兒點燈的油便行了。他是一位好好先生,來者不拒。這樣,一點一點的,他把所儲存的油都送了給人。一天,油用完了,燈也熄滅了。結果,有一艘船觸礁而沉。他的好心造成許多人的死亡。"
"你說的不錯。"但以理說,"我就是不會拒絕人。"
"如果你這樣繼續下去,不僅你的教會工作會受損害,就是你的婚姻也會有問題。"
"我知道我們必須從頭開始。我們所要加工的是左邊的那個角——甘苦共嘗,步伐一致。"
"每天早上,我們只要有十五分鐘在一起不受打擾就好了。"以斯帖說,"可是我們毫無計劃,忙忙亂亂便開始一天的生活。我從不知道他在那一天內要做些什麼,他也不知道我在做些什麼。我們沒有一定的時間進餐。這對我們的孩子們也很不便。"
有人在門外敲門。他們二人都以詢問的目光向著我。
"那個女孩子在厨房裡做什麼?"我問。
"她等著洗碗碟。"
敲門聲再響了起來。
"叫那女孩子到門口告訴他明天再來——"
"但必須在九時以前來。"但以理插嘴說。
不多久那女孩子回來了。
"他怎樣說呢?"
"他說他明天會再來。"
"唉!"但以理搖頭說,"這樣長久下去,他們會不瞭解的。"
"如果你一直不試試看,他們當然不會明白。以斯帖要的早上十五分鐘的時間有如一天的舵。不要忘記:如果你自己的婚姻生活有好的表現,則會比一百次婚姻講座更有效。"
但以理回答說:"讓我告訴你,我們二人必須經常提醒自己我們是夫妻,如果只靠我們對愛情的感受,我們的婚姻必然早已觸礁了。"
"儘管事實上我們彼此相愛,還得常常這樣提醒自己。"以斯帖插嘴道。"我很愛他,我知道他也愛我。"
"並不是儘管你們彼此相愛還要互相提醒,"我說。"乃是正因為你們彼此相愛,才必須時常提醒自己是夫妻。"
"婚姻維護愛情的觀念為一般歐美人士所接納嗎?"但以理問。
當非洲人開始問我這一類的問題時,我通常都有點怕。
"完全不。"我毫不隱瞞地說。"今日的歐美,婚姻的三角形可以說都解體了。婚姻與愛情分開;愛情與性關係脫節;性關係與婚姻也各自獨立。"
"他們怎樣把性關係和婚姻分開呢?"
"他們說愛是一切。只要你'愛'他或她,不管你結婚或不結婚,你可以隨時隨地與你所愛的人發生肉體關係。"
"這種思想的錯處在那裡呢?"
"這種思想是不現實的。他們沒有腳踏實地的看這個世界。世上沒有絕對的自由。不受控制的野火會毀滅森林原野;照樣,不負責任的愛也會成為不合人道的魔鬼的工具。蘇維埃共和國裡曾一次實驗無拘無束的愛。但這種實驗失敗了。愛情需要婚姻去維護,就如火需要爐子的約束才能有益於人一樣。"
"然而,我怎能對我的會眾解釋這一點呢?"
"只有一個方法:借著上帝的愛。神自己是愛。這便是神的兒子捨棄祂的自由和權柄的原因。祂降卑自己,接受約束和限制。上帝成為人,'愛成了肉身'。"
"可是,這樣說來,只有相信上帝道成肉身的人才能幫助別人的婚姻問題。"
"就最深一層的意思來說,這是對的。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知道上帝存在於我和我所愛者之間。除非我們能够在配偶的身上看見上帝的存在,我們便不會好好地對待我們的配偶。"
但以理沉思片刻。
"人們在西方又如何把愛情與性分開呢?"
"當然有好幾種意見。有一種思想主張性慾不需要愛情,這種人譏笑愛情為空談。他們說:'性生活是為了尋歡作樂,不是為了愛。談情說愛只使性生活受約束。性生活是為了當時的歡樂。當男女造愛時,只有心頭不必負責任,不必顧慮後果才能盡歡。'可是,但以理兄,我並不是以一個西方人的身份來你們這裡講演,我是以相信道成肉身的基督徒身份而來的。"
"我曉得。否則,我便不會請你來了。"但以理誠懇地說,"但你是不是說,你所傳的信息在今天的歐美比在非洲更不受歡迎呢?"
"一點不錯。無論誰在傳揚三角形的婚姻觀時,不管在任何文化背景之下,他就像曠野裡孤獨的人聲。"
"可是,舊約聖經中不也包含一些園地式的婚姻觀念嗎?"以斯帖問。"例如,以男性為中心,離婚只是男人的權利,多妻制度和生養眾多的觀念等。"
"以斯帖,我認為那是一種過渡時期。"我答道。"我想當時的男女聽見這節經文的信息時,以色列的文化已在一種進步的過程中。所以,後來才推翻了'園地婚姻'的觀念。例如,當主耶穌在新約中引用這節經文時,祂清清楚楚地用來反對離婚,而且贊成一夫一妻制。"
電話鈴再次響了起來。但以理擺出阿拉伯酋長般的姿態向他的妻子揮手,叫她去聽電話。"我要讓我的園子服事我一下。"他開玩笑地說。
以斯帖順順服服地站了起來,上到但以理的辦公室去聽電話。她笑著回來對我說:"這次是你的。"
我想也不想,就像先前但以理一樣跳了起來。但以理哈哈大笑。我卻難為情地僵在那裡,發覺我居然打了自己的嘴巴。
"我們原諒你,"但以理溫和地說。"第一,你除了留下一點甜品沒有吃完以外,算是吃過啦!第二,你明明在告訴我你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。"
我拿起了聽筒。
"是花地瑪嗎?"
"是的。"
"請問你是不是昨天打過兩次電話給我的那位呢?"
"不錯。"
"那麼,最少我知道你的名字了。"
"那有什麼關係呢?"
"這樣比較容易為你禱告。"
"你在為我禱告嗎?"
"是的。"
"為什麼呢?"
"那是我唯一可能幫助你的方法。在人力而言,我是圖窮力盡了。此外,你要求我為你禱告過一次。"
沒有聲息。
"你今天晚上又來過教會嗎?"
"是的。"
"還是沒有請假來的嗎?"
"沒有。"
"你聽見我在講詞裡提及你所用的帳篷的比方嗎?"
"我聽見的。我也讀了你所給我的經文,那實在是為我而寫的:'我的帳篷毀壞,我的繩索折斷。'都折斷了,牧師。我聽了你今天晚上的演講以後,我知道我的繩索都斷了�%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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